2008年7月7日

From Governmentality to Documentality

原文「From Governmentality to Documentality – 從社會景況,反身藝術圈乃至台藝美術系現況」

發表於 2008/6/11,「偽美術系 真‧偽物」講座




  藝術之所以為藝術並非其天生就為藝術,從藝術史的脈落之中很清楚的就說明了,藝術的源頭是生活而不是藝術自身。(希臘、羅馬、甚至追溯更早的原生洞窟壁畫),在古代希臘羅馬時代並沒有所謂的「藝術」,我們現在所謂的藝術,對於他們而言是文化、信仰的功能取向,甚至單純的只是生活的一部分。從藝術史作為開端的話,文藝復興的人文主義傾向的抬頭、之後學院體制建立、甚至成為一門專業,更且走向了商業交易行為,那麼藝術之所以為藝術則是學院確立的產物,並且為這個領域做了正名的動作,但這真是藝術之本質?現今的藝術在當前的社會景況當中是被如何建構的一個「世界」?這已超出了藝術的本質究竟為何的問題,而是我們究竟接受了哪些價值觀、哪些繼往之規?而在我們接受這些繼往之規之後我們所面對的是如何被建構出來的世界?

  藝術以為藝術之解答甚為無解,無解來自於「因為藝術不是什麼、不是什麼,所以她是藝術」,而也無從定義轉而成為被懸置。在這邊暫且跳離到governmentality與documentality兩個詞組所交織的意涵。governmentality 實際上所指的並不是「政府」或是「政體」之類,或者是我們該做如是的還原,第一,其原初的指涉係體制(SYSTEM),充滿位階(POLICY)關係的機轉運行。從而言之,既然政府並不是指我們所謂的那個「掌管眾人之事」的機構,而是一個因為權利位階官能利益而生成,那麼在體制上層的一切權力是否有其適法性而能對下階層具有管理、壓迫之權限,得端看整個體制的建構是否適切的反應人類自身的生物需求,所謂的政治或是權力關係就更有可能不應該存在。而documentality的概念則從document而來,在最初的意義以呈現、書寫一個事件作為本意,並且作為「紀實」,換言之,文件的角色是在於以文字讓事件脫離其時空意義,讓他本身被去勢於實體中,並不是單純的「紀錄」這麼一回事。在這樣的前提之下說documentality的概念在作品、或者是藝術本體中之為何,相對應於小至作品之應有的型制規範、大至整個體系的制度,文件或者文件性質所指涉的理應投擲於抹除機制、對抗我們視為理所當然的體制的一切。當governmentality與documentality這兩個辭組對立並置,documentality也終將成為對抗體制的一個行動,去除政治正確性主體的一個行為表徵。

  自有歷史以來所記載、不斷重演的「國與國」之間的戰爭、人與人之間的鬥爭,無不是來自於權利慾望的渴求,我們目前所處的時空就是一個變形的集權樣貌:工業發達的資本主義社會,甚至我們可以說,人類一直以來都具有一種微型資本主義社會的樣態,自有商業行為以來人們的活動就開始受限於資本的交換、或者是因為資本的差距而形成的位階,資本並不僅僅指稱經濟或是金錢。而位階也牽涉到了誰的武力比較強大,誰的行政資源比較多,就如同現在的美國一樣,最典型的資本主義國家代表,和最典型資本主義企業也在美國,像是McDonald、INTEL跟MICROSOFT,他們所建構出來在現今生活中的體制藩籬並不若我們所想的那般單純。首先我們得先問何以我們可以完全的忽略我們所處的體制,並且毫不懷疑她的正確性。而這同時也導出另一個問題─究竟我們熟悉的一切遊戲規則是如何被建立起來並且取得像今日一般無限巨大的絕對優勢地位?這些「國家」、「政體」、「企業」甚至於小型的社群團體,他們讓自己視人之為無物,並建構出如同帝國主義一般的王朝,或者是「倒退」的封建集權王國,完全嵌入我們的生活中。小朋友總是不停的說:我要吃麥當勞我要吃麥當勞,或者是我要吃肯德基、我要吃漢堡王、人們總說車、房子、版權等等的,這些企業的、或者是極度個人資本型態的擁有一切的形象全被被建立在以消費體系為主的現今生活並且完全融入了我們的生活樣態。明顯的案例就如微軟的WINDOWS 視窗作業系統,當我們的電腦一打開以後,立刻就出現了WINDOWS的歡迎畫面,當我們購買電腦以後,所附贈的其中一套軟體就是微軟的作業系統,而且我們自然而然的就直接用了起來這些所謂的有版權的軟體,並且我們付了昂貴的價錢去取得這些軟體的授權,或者是我們冒著被檢舉盜版的風險去違法的使用這些軟體,而軟體並不是只有這些授權軟體可以使用,只是我們從來沒有想過何以我們要如此順從的使用這些被宣傳為所謂的商用軟體,並且盲目的花錢讓那些將「消費者」視為糞土的公司不斷的累積資本膨脹自己以擠壓我們自己的資本與自由國度?我們可以有其他選擇,比如:自由軟體、開放源碼的軟體。而INTEL與MICORSOFT之間的問題則是所謂的強勢壟斷的一種體現,我們一直都知道AMD的CPU跟WINDOWS系統結合的穩定性並不如INTEL 高,其一是因為INTEL與MICROSOFT兩者皆壟斷了不少的獨家技術並不對外開放,並且以此作為高價版權的版稅來源,這使得其他人得在這樣的一個專利權之下的體制中進行不公平的開發與創造,雖然我們仍得感謝INTEL訂定出很多的標準使得電腦得以更容易普及到我們的生活中,只是我們的生活少了電腦會使得自己缺少生活的功能嗎?但是若說我們無法在公平的原則之下進行選擇,那我們消費的模式也就變成必得讓這些另翼的集權所壟斷,同時我們也得「合乎」那些財閥的遊戲規則。在任何具有創造性的領域中,自由度絕對是能否更自如的運用一切資源來創作的第一前提,然在這樣的現實中,我們必須因應整體政體體制、社會價值規範、還有上述被壟斷的創造工具,縮減的我們自己的創作自由,因為我們必得使用這些昂貴的工具並且難以累積象徵資本以在未來得以轉換為經濟資本。

  返回到原始人類的狀態,所謂的位階或者是更明白的指出:「階級」與「體制」並不存在於原始人類的生活之中,就如同當我們觀察草原狼的生態、或者是獅子、老虎的群居生態,那些所謂的沒有「高度演化」的社群,事實上對他們的群體而言,團體中的權力關係的本真原貌是「功能」,很明顯的如:防衛功能、狩獵功能、策劃指揮功能、弱者功能,就算是示弱這樣的功能他也不會是最下階層,甚至我們可以說在他們的團體中並沒有上下關係,或者是將接受到次級待遇的個體。相對的,對於整個群體而言,示弱的弱者他並非是受其他個體欺負的,同時示弱者並不僅僅擔任示弱的角色仍然得擔任崗哨與群體防禦的角色,只不過是因為在生存法則上面的使然,他無法作為前線功能或者是其他功能之時,讓其他肩付狩獵功能的成原先吃食物等等的動作則是為了讓整個團體得以不至於斷糧、或者是免於受到他者的入侵。而作為體力消耗多寡的前提之下,弱者在當然的次序之下也便不需要那麼多的飲食與能量來源了。在這樣的群體之中,體制或者是階級來自於生物動能與存續的方式,而不是來自於經濟、權力等等的被人類製造出來的莫名其妙的狀態。

  從「Matrix」(駭客任務 I、II、III & 動畫)中或許可以獲得對於體制的另外一種解讀方式,當一個社會機器開始不斷的運作之後,一旦我們出生我們便毫無目的的接受了這一切的價值,而同時我們所有的社會行為的投射也不斷的在維持社會機器的運作,然作為一個社群性的物種,當我們欲與社會機器對抗的時候我們所形成的另一個社群與目的卻又似乎導向了另一個社群的創造,「錫安」或許它是一個體制外的理想投影,只是當這個理想被守護住之後原本的社會機器仍然存在,仍然運行,在這樣的結果而論,人並不是無法脫離體制,而是被奴役成為慣性,以致於當他脫離了社會機器以後很容易頓失自我價值,而原本的自我價值是來自於社會機器中的螺絲釘定位並且只需要善盡你現在所處的螺絲釘的功能定位便可以輕易的獲得自我價值、自我肯定、還有來自於社會的價值評定。這點對於一個獨立個體的人而言是危險的,獨立的個體的價值若來自於與體制的對抗那麼其存在意義也會隨著體制的崩毀而結束,在另一部電影「V for Vendetta」的最終做了一個有趣的詮釋,V在整個體制被炸毀、準備重新開創之前便死於造就他的體制之手,使其的價值彌留在當下同時隨著國會大廈被炸毀而同時屍骨無存。

  回到現今的「政治」或者是「階級」的問題,從過往的中世紀的封建、城堡時代走到現在的資本主義、後工業景況中所謂的民主、資本、消費,或者是從專制的君主制度到現今的共產主義、無產共治的假性平等的全然扭曲馬克思的極端專制位階,拉雜踏嚏的種種體制,從我們出生的一刻便已無法選擇,我仍然得重新申明對於我們所處的體制、社會機器的不可選擇性,就如同我無法選擇我的父親、母親,也無法選擇我未來的孩子,但是我們可以選擇愛她,然體制的問題並不若對於父母、孩子的選擇權一般,我們要面對的是何以我們不去對抗這麼樣一個極不自然的產物、已經過千萬年的時間所畸變的巨大機器,它也根本不是理所當然存在於萬物中的一切價值。是的,我們完全的接受他了,接受了這樣的形制、規範、價值觀。擁有投票權、可行的自由貨幣經濟、社會福利制度的實踐、物慾橫流的感官刺激、……,多數的人們都在呢喃著似是一種向前運作景況的錯誤,人類真的有因為這樣的體制而進步過?人類仍然最自私、最暴力、最貪婪的不斷的發動戰爭、掠奪眼見的一切資源。光說著民主這檔事,他的遊戲規則是誰定的?是誰在玩的?一般的大眾真的可以確實的去介入它如同我們介入我們所處的空間一般?所以我們回看究竟這百年的時間,台灣的藝術生態與機制究竟是被誰所建立,從日本殖民政府開始、從那些老一輩的「印象派」老畫家開始談起,時代的轉變並沒有造就太多的藝術體系的轉變,即至今日,藝術圈內人並沒想過何以自己得符合體制去申請補助、去符合政府的門外漢的品味,並不是說圖像不好,只是我們檢視希特勒的例子我們便可以更明瞭當文化藝術被政府所掌控所造成的最終結果,藝術不但不會是Art for art sake也更不會是Art for all, or not at all,若藝術不為這兩者也不為這兩者以外的東西,而僅僅只是一個政府的工具,那麼這些東西也僅僅只是意識形態的工具。當然在早期我們不得不佩服那些前輩畫家在那樣被壓迫的環境之下仍然堅持繪畫,反思我們現在對於創作的堅持似乎比不上那些前輩,然尚未超過百年之後的今日,那些仍然存在的前輩們,並沒有開拓自己的想法反而硬生生的欲加諸我們一個單一化的標準,那麼對於學院這樣的體制所存有的懷疑也不會是一個謬誤,其中一個問題便在於老師們所給定的價值,若我們無法去懷疑這些價值那也終將只是過時的資訊。就如同「繪畫」與「非繪畫」變成了意識形態的戰爭,這究竟原因何在?我們不說其他的例子,單指台藝美術系就好,從來藝術史中就沒有媒材優劣的問題,一切所謂的好的藝術與不好的藝術其問題並非來自於媒材本身,而是所處當時的學院體制的價值、社會機器中的包容程度,而在臺藝美術系中所見的新主任登台之後他並沒有以更超然的態度來看待所有的形式,相反的不斷的從課程的安排、從空間的安排中去擠壓對她而言所謂的非我族類。在前衛或者是浪漫主義那樣的景況,對於那些藝術家而言他們所要碰撞的是藝術的更多可能性、可變性,然借助於對於舊有的一切價值的碰撞是一個較容易達成的道路,而這並不表示我們所有的一切都該藉由碰撞異己來產生力量,但是似乎在某些人的心中有出現這樣的操作,並且以此作為打壓學生,或者是所謂異己的工具,但是這些人的挾怨報復,尤其是因為他們掌控著學生學期分數的生殺大權,使得學生似乎對他們莫可奈何,(例如某人說藝術家要心胸寬大、男子漢我們有話都直接說,不要有所隱藏,但是背後卻作一些小動作。又或者是因為自身的期末課程評量表被學生評為極低而在第二個學期以及低的分數來作為報復的手段。)學生們並不是因為莫可奈何,而是因為全部被教育成為要服膺於體制並且不得有任何異意,這樣的體制在教育目標上面是成功的維持住了其封建的一面,但是事實上卻暴露了其食古不化也禁不起任何的質疑與考驗。

  藝術作為制式體制的體現:我們所謂的學院、藝術的市場機制、藝評、畫廊,……,等等的,他們幕後的操盤又是什麼?歷史告訴我們,在百年前開始書寫的藝術史和藝術市場的取向,都是由少數人所決定的片面的歷史,然這種現象卻也可以被更大膽、更擴大範圍的述及所有的歷史選項,縱使是文藝復興的歷史,也是少數人在遊戲的對象。然兩者間擁有著絕大的差別:少數人所決定的歷史是少數人的歷史或者是屬於時代的趨勢。最荒謬的例子也就是關於現代主義的書寫,結論格林伯格有意識的操弄之下被導向美國,也就是從馬內、一直到波洛克這樣的直線脈絡的演繹詮釋。從1860年代開始直到1920、1930年代這之間卻是不斷的有新的藝術運動的產生的一段歷史,同時也從中看到另外一個線索,不論是藝術史或者是藝術自身,皆是由於人類的語言堆砌所任意建構的,於今我們只要採取了不同的文字描述,整段歷史也將被改寫,因此我們得重新思考的一個問題仍然是,人類一直以來的核心價值是什麼?如果所有的歷史都是以遠離我們平民百姓的人物、事件作為對象,那這部人類歷史絕對不是屬於我們平民百姓的,對於一切的生活之中,我們放一個屁是我們的歷史、一個夢是我們的歷史、見到穀物的收成是我們的歷史、吃一頓飯是我們的歷史,不論整個時代如何不斷的改變,或是如何的被渲染成我們從媒體、書本文字這些中所看到的景象,我們並不會因此而改變了什麼,自有「歷史」、「書寫」以來,人類的如何發展也便不是掌握在個人手中,而是那些不事生產的人的手中。而他們所形塑出來的單一傾向的世界也絕對不是世界的全貌。

  當然藝術亦不是只有單一傾向一般,所以國小的美勞課程絕對不會只有要學生畫圖畫圖不斷的畫圖、全職的藝術家也有更多的創作樣貌與姿態,但是何以到了國中、高中之後就只有畫圖?這仍然是一個問題,體制被誰掌握、被誰訂定?為了符合考試的需求,所以我們畫圖、所以我們不斷的畫圖、所以我們一直不斷的努力的畫圖以達到更加的符合這個制度所需要的標準,但是真的全部的這些進入學院的人真的喜歡並且適合畫圖?在這樣一路擠進學院窄門的道路上面我們不曾問過為什麼是考繪畫,更不曾問過我們所畫的究竟是什麼,一切都在這樣不明來由的狀況之下任人擺佈。為什麼不是考藝術評論、藝術史論、異於常人指數、精神錯亂指數……,從來我們不會在當下去思慮這樣的問題並且全盤的接受了,假設不接受這樣的體制就無法進入正統的學院─最容易進入整個機制的辦法,但是這體制並不能保證我們能夠從而獲得更多的好處,我們通過這樣的考試只是確保這樣的機器正確的運作,但是它的正確運作卻使得更多的如我們這樣的人失敗,究竟有多少人能夠真正的在進入學院之後還能夠確保自己繼續走在這條路上而且能夠以此為生,就如同在前面所提到的社會機器的問題一般,我們假若不去盡維持這個社會機器運作的每個單體所應該做的「義務」以維持其機轉,我們仍然可以找到屬於我們自身的社群,並且脫離社會機器模式的生活,只是從來都難有人就這樣離開。目前看來似乎是如此的運作著,我們都默默的接受了這一切,而且不只在藝術層面有這樣的問題,在現今的媒體所塑造的社會情狀我們幾乎完全不思考的全盤接受了,一個社群的文化價值若可以單純的被媒體單向度的捏造,文化自身真正的價值仍然存在乎?可惜文化的價值乃群體意識經過時間與空間兩者不斷的交互累積的結果,它是屬於一個在地徵候上的一群人的共通信念,因此,我們可以很斬釘截鐵的說:我們的文化正被混淆、同化與消滅。

  有趣的是:假若藝術可被作為一種較自由的表徵,那麼「學院」甚至學校中的階級、官僚、甚至是所謂的那些權利、義務究竟該算是什麼?我們無法直接的去否定這些「在上位者」的謬誤,因為違反程序,而我們必須聽話,式的,這就是現在整個社會整體所瀰漫的氣息,連台藝內部也充斥著這樣的腐敗官僚習氣。這些的一切不就是標榜著在過去被稱為專制、現在被稱為「民主」的假性自由的一切體制的看齊。在學校中有個上對下的階層問題,比如說:學生─老師、校長、各處室主任等等被稱為長官的東西,任何學院中的學習風氣自由,卻又不是真正的自由,我們舉例台大而言,他或許有很多的學生自治運動,不過我們不要忽略的是,這些領頭的學生最終都大部分被學校的行政給作掉了;而像政治圈之中,當政黨輪替以後,不免有清算前朝之人或者是反對者言論之傾向。而又例如以前二二八事件、美麗島事件、……,的帶頭的通常都是第一個被抓來開刀的,因此當我們嘴裡說著自由,並且維持著表面的自由樣態之時,實際上我們卻無法真正的有所謂的自由民主,這豈不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