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2月10日

在文件與想像之間:以許家維、李若玫、范曉嵐的作品為例

(本文首發於國藝會藝評台)
http://granter.ncafroc.org.tw/ok/website/content.php?content_no=2001

今年上半年,許家維、李若玫、范曉嵐的個展[1]分別在「乒乓」和「打開-當代藝術工作站」展出,在這些以影像為主的作品中,交會於一個「文件」(document)及其想像的模糊地帶,而觸及紀錄片(documentary film)、記實攝影(documentary photography)等形式。在此我們無意太廣泛地談論這些作品的「真實性」(reality)的問題,因為藝術作品的「真實性」在歷史中有時已成為一種自由心證,具象而細緻的描繪與抽象的繪畫都曾宣稱他們觸及「真實」、集合藝術(Assemblage)更宣稱透過直接並置這些物件,可以得到事物的「真實」,偶發(Happenings)藝術家如卡布羅(Allen Kaprow)自認為相對於使用間接的材料(顏料)作畫,直接拼貼各種媒材則是源自「寫實主義」(realism)的傳統。這些歷史反應了儘管藝術家彼此的手法殊異,了解「真實」可能是人類最迫切的想望之一,但也因為它涉及的面向太廣,我們轉而聚焦於許家維、李若玫和范曉嵐採用的形式──某種約定俗成的紀實的形式──這使得「真實」可能座落於作品的實際面向,而不是遙遠的玄學。

  在此我們得簡要地回顧他們的作品:許家維的《314,紅磡體育館》是跟隨歌手梁靜茹的巡迴演唱而拍攝的會場場景,並加入梁靜茹在影片中的旁白,整件作品包含兩個影像,分別在香港及上海拍攝,並裝置為一個背投影(可兩面觀看)和一個正投影兩個交錯的銀幕李若玫的作品則記錄了一次家庭出遊,在《石垣鳥》中,祖父敘述著他的祖父赴沖繩開墾的歷史,同時混雜著今日沖繩的人文與自然景緻,而構成回憶與家族故事;《紅樹林》則是從沖繩偷渡了一枝水筆仔,並種在台灣的紅樹林;《2009.01.03》則是側拍另一次家族旅行,它的起點是舊時的旅遊照片,而提議按圖索驥、舊地重遊,去重拍同樣人物與場景的照片。范曉嵐則是在花蓮縣豐濱鄉港口村居住和工作了數個月,並結識當地的藝術家與居民,以某些已婚或曾婚的女性為對象拍攝的婚紗照,《不只是她:港口紀事》便是第一位拍攝對象裸體身披手製的白紗的照片,同時並置簡短的文字敘述。

  問題是,我們能夠將他們的作品視為紀錄片或紀實攝影嗎?這些作品雖然保有了真實的成份,他們卻也不約而同地認為這些作品當中帶有許多想像,許家維自述:「整個演唱會場景像是一個日常生活發生的神話,透過拍攝一個真實事件的同時,弔詭的創造一個虛幻的場景,使對真實的想法以及了解真實的方式變的模糊。[2]」范曉嵐則認為:「我並不企圖進行客觀式的田野調查,也不從事報導或是歷史書寫,素材的累積與經驗對我來說是更重要的。()在展出現場的影像與文字的雙向閱讀中,實在情況似乎形成一種幻象,形成對遠方某人、事、時、地、物的想像與認識[3]。」類似的狀況也發生在李若玫的作品中,這些旅行起始於家族的故事與祖父的回憶,這些敘述與影像之間的聯繫並非一種考證的映對關係,而是影像與敍述之間似是而非的、不相襯的聯結──一種隱喻的關係。當然,我們也不能反過來基於這種想像的「不客觀」,而認為紀錄片、紀實攝影或者(字義上具有親緣關係的)文件就應該是真實的,若是,我們將同時預設了事物具有未經中介的本真性(authenticity),而記錄工具、形式等再現機制(mechanism of representation)則是為了迫近此真實;然而記錄的對象本身具有先驗的意義實則是不可理解的,我們既無法得知事物的本真為何,也不可能去比較某個文件比另一個文件「更真實」(除非這個比較建立在技術上的客觀,比如「張冠李戴」的情況明顯不符事實)。換言之,意義必需建立在人的賦予,因而所有的再現都是一種敘事(narration),「事物不會有意義,是我們利用再現的系統──概念與符號──建構了意義」[4]

  因此,如果我們不能單純地把許家維、李若玫、范曉嵐的作品視為「紀錄片」或「紀實攝影」,並不是因為這些田野調查或考證的不夠「真實」而過多「想像」,而根本是另一個問題──「藝術」的問題。從他們藝術家的身份、個人的創作脈絡、展呈形式等面向,都徹底標示這些作品「是藝術」[5],以至於這當中如果有些許紀實的性質、或是假藉紀實的形式,也不會改變它們「藝術作品」的身份,而是反應出「藝術家」對於敘事的興趣。進一步舖展其創作的形式課題,則觸及以下幾個面向:

一、文件化的藝術

  這些類似紀錄片或紀實攝影的形式,首先觸及了文件在當代藝術中所展現的強勢效應,這一開始與作品型態難以進入既有的藝術典藏體制有著密切的關係,比如羅森堡(Harold Rosenberg)就曾指出:「地景藝術還是以資訊的方式進到畫廊──照片、模型、圖表、地圖,以及藝術家自述。(...)諷刺的是,地景藝術的物質主義實際上造成一種與它所想要的藝術與物質世界結合完全相反的效果。因為它作為藝術的存在完全依賴於文字()觀眾所能看到的常是它的文件記錄[6]。」類似的問題也發生在偶發藝術等前衛的表演藝術上,由於作品的稍縱即逝與難以複製,藝術家往往希望作品能夠妥善地被記錄下來,並以文件的形式展示與販售。

  前述的現象標示著文件成為當代藝術展示的重要模式之一,而在藝術體制中具有「合法」的定位。那麼,另一種姑且稱之為「文件美學」的範例也應運而生,它接續著文件在藝術機制中的合法地位,進一步將文件的形式轉植到藝術作品上,比如許多藝術家發表未實際執行的文件計畫、或者如羅森堡指出的例子:「拉丁美洲的兩個年輕術家設計了一個偶發藝術,在媒體上詳盡的報導,但從未付諸實現,所以組成他們的作品的是他們自己的新聞發佈,以及後來的訪談、說明及批評[7]。」

  如同羅森堡的案例中借用媒體報導的形式,《314,紅磡體育館》、《石垣島》、《紅樹林》、《2009.01.03》、《不只是她:港口紀事》等作品則借用了紀錄片或紀實攝影等文件的形式,於是這些作品也就被賦予了訴說「真實」的身份。然而此種「真實」仍帶有主觀的成份:一方面它如同任何敘事的模式,仍然選擇何者應該被述說、何者應該被拍攝。另一方面,作品的一些細節也顯示出某種疏離效果(alienation effect),正如許家維作為一個工作人員看待平時的梁靜茹作為一般的女孩,和她作為一位巨星登台演唱之間的張力;我們在此也不只是為了認識紅磡體育館、石垣島或花蓮的原住民婦女,而同時被這些影像作為藝術作品的張力所震懾;由此我們可以理解這些影像和文字敍述的「真實性」,它們並未脫離原有的脈絡而被賦予另一個虛構的情節,然而在偌大而空無一人的體育館中、在異地景緻的族人及其家族故事中、在頭戴白紗卻全身赤裸的婦女中,這些個人的經驗不僅特殊,並且進一步被強化了。

二、影像當中的語言

  然而這些個人經驗如何構成影像中的敘事,在此,這些作品卻不約而同引入文字的描述,並且主要以「旁白」的方式進行。相對於影像的混沌、連續與綿密,語言透過其記號系統(symbol system)的運作形成一種斷切的、切割的、同時也較為精確的語義。巴西劇場大師波瓦(Augusto Boal)對於民眾劇場的回顧中,某一個案例正好反應了影像和語言之間的分離:他借了一架相機給在大城市擦鞋打工的童工,讓他們去拍攝他們認為的「剝削」,其中一人帶回來的照片是牆上的一支釘子,然而釘子與剝削有什麼關聯呢?原來童工無法每天帶著大量的工具通勤,於是有些店家便在牆上釘了一排釘子,租給童工懸掛他們的工具。略去這個故事的社會課題,它顯然反應了語言在紀錄片、紀實攝影等文件形式中的重要位置,語言框定了其意義,並補充了影像所不能拍到的內容,而使得影像不只是拍攝當下的記錄而具有歷史感。儘管如此,他們操作語言的方式仍略有不同:

  在《314,紅磡體育館》中,聲音的呈現完全是以旁白的方式進行,我們始終無法看見說話者(梁靜茹);同時,旁白的內容則接近於一種獨白(Monologue),許家維則自稱在此引用這段獨白如同引用現成物(ready-made)。在李若玫的作品中,語言的使用則相對複雜,比如在《2009.01.03》中包括許多現場對話的收音,同行的家人彼此交談、確認著舊地重拍是否「一模一樣」;然而《石垣島》卻運用大量的旁白,做為家族故事和背景的舖陳。在范曉嵐的作品中,語言的使用與其寫作的風格有著密切的關係,然而與影像之間並無緊密的對映關係,這些文字書寫來自她在花蓮所遇到、所聽聞的雜記,至於影像則是單人、裸體、置身於開濶的海邊的婚紗照,此外我們也可以看到「多對一」的影像與文字排列。

  在「字幕」方面,許家維將中英文字幕置於畫面下方,李若玫的《2009.01.03》亦然,這種編排上反應出來自影視媒體的慣例,然而在《石垣島》中,文字則直行的排列在畫面中;如果前者標示著易讀性的要求,而在影像之外「附加」了文字,後者顯然是相反的模式,文字不僅被設計在畫面中,它的位置也是不可取代的。另外,如同紀實攝影的慣例,范曉嵐的文字根本在影像之外,她將作品略有高低地並排在牆上,文字則是以橫條輸出置於下方。

三、影像的薄質和裝置的深度

  儘管這些作品與紀錄片或紀實攝影形成某種對照關係,我們仍應避免將這些作品的討論只定焦於影像及其敘事的課題。事實上,本文所舉的案例中,只有李若玫的作品可能是最單純處理影像的,無論是《石垣島》、《紅樹林》或《2009.01.03》都延續了之前以家人為主題的影像實驗與探索,儘管在展呈形式上略有不同。以今年四月的個展為例,這三件作品都以液晶電視播放,然而這些播放設備並未直接安置在觀眾眼前,而是將機殼妥善地藏在木製的結構中,直接由天花板往下懸掛,所有的配線也都往上牽引,這些手法不僅意圖弱化電視機的物理實體,甚至不讓它們佔有地面的空間。

  然而相對於影像的薄質與不具質量,我們可以在其他作品中看到透過裝置介入物理空間的嘗試。比如在許家維的作品中,只有附有旁白的正面投影具(香港)有明顯的敘事,另一個以上海為背景、可雙向觀看的背投影影像,作著並不把它視為單純的影像而是某種「影像物件」[8],此一背投影斜切整個展場空間使得觀眾可以環繞著它;香港和上海這兩個銀幕也以特定角度面向展場的入口,空間內更是講究地安置了如同演唱會現場的紅地毯。在《不只是她:港口紀事》中,范曉嵐也不只是將攝影浮貼於牆上,許多輸出的字句穿梭在相片之間;此外還包括一個以「女主角」的半身影像製成的燈箱,成為一個佔有空間的實體,並面對著展場中心固定在柱子的座位。

  這些形式顯然對於作品的認識提供了重要的線索,透過這些精心的安排,真實的事件與影像因此被神話了、被引渡到藝術的領地,我們始能理解此間既真實又帶有想像的氛圍如何形成。



[1] 許家維,《314,紅磡體育館》個展,2009411-53,乒乓,台北

李若玫,《石垣島》個展,2009411-53,乒乓,台北

范曉嵐,《不只是她:港口紀事》個展,2009421-517,打開-當代藝術工作站,台北

[2] 引自許家維創作自述,作者提供。

[3] 引自范曉嵐創作自述,作者提供。

[4] Stuart Hall, Representation: Cultural Representations and Signifying Practices, (London: Verso, 1997),轉引自Peter Brooker,王志弘、李根芳譯,《文化理論詞彙》(台北市:巨流,2003),頁339

[5] 在此強調其「是藝術」,目的在於與既有的記錄或文件形式有所區隔,誠如許多理論家指出,再現的技術(如攝影、錄像)與藝術作品的身份是分離的,攝影作品可能是文件記錄也可能是藝術,然而前隱含了一種閱讀的限制,即「閱讀其內容」;反之,藝術作品具有一種「自我指涉」的特質,丹托(Arthur Danto)認為:「我們使用一幅圖畫來發表一個關於圖畫表現的任何內容的聲明。但是,當我們使用它來創作一幅關於它的畫,而實際上是說『那幅畫看起來就是那樣』時,我們指涉的是一幅畫。」參見丹托,王春辰譯,《藝術的終結之後──當代藝術與歷史的界限》(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7),頁224

[6] 哈羅德.羅森堡(Harold Rosenberg),〈藝術與文字〉,引自Gregory Battcock,連德誠譯,《觀念藝術》(台北:遠流,1992),頁147

[7] 同前註,頁148

[8] 引自許家維創作自述,作者提供。

2009年10月28日

[轉錄] 卡布羅的《吃》(Allan Kaprow’s Eat)

轉錄自http://litingjian.blogspot.com/2009/10/allan-kaprows-eat.html

(譯自:Michael Kirby, ”Allan Kaprow’s Eat” ,Mariellen R. Sandford ed., Happenings and Other Acts, NY: Routledge, 1995, 48-50.

  《吃》是卡布羅的一件環境藝術作品(Environment),從早上表演到中午,時值19641月的最後兩個週末。即將觀看演出的觀眾透過史摩林畫廊(Smolin Gallery)訂位,並且被指引向布隆克斯區(Bronx[1]的洞窟,這個環境藝術即在此發生。每個小時只準備了二十個名額──這總是有效的──以避免過度擁擠並使得空間保持通暢。

  在進入一個面對峭壁的老建築後,觀眾通過幾條走道和幾道門,最終來到了這件環境藝術作品。這些被挖鑿的洞窟的石頭,被不完全地覆蓋上白色的顏料──這個空間曾經是Ebling啤酒廠──而歲月和滲水創造出一種腐朽感。燒黑的木樁四處分佈著斜撐在牆邊。此處和彼處,水聚集在地面的低窪處涓涓細流。人們可以聽到輕柔而穩定的滴答噪音從洞窟的幾個位置傳來,電池驅動的展示窗則被隱藏起來,並有男聲傳出:「吃吧!(Get ’em!)吃吧!吃吧!

  當觀眾從前廳穿過一個石頭拱門進入洞窟中,面對著幾階木製的樓梯,由此引領向一個低矮的舞台。在舞台的盡頭又以階梯引領向洞窟的地面。(此一進入洞窟主要空間的入口並不強迫觀眾通過。無障礙的走道則是依著牆繞行而過。)相對於入口舞台的適當角度,在它下方有另一個舞台與之交叉成十字形,而在這個舞台的兩端各佇立一個矩形的、約七呎高的木製的塔。兩座塔上分別安置了一張椅子,一個靜止無動作的女孩坐在上面,她們不面向入口。左邊的女孩有一加侖的紅酒,而右邊的女孩則有一加侖的白酒。如果觀眾明確地向她要酒,她會倒一些酒在紙杯裡並遞給觀眾。這些女孩並不說話,除了遞酒之外也幾乎沒有動作。

  正在入口前,蘋果掛在粗繩上從天花板垂下來。如果觀眾想要,他可以移動其中一個蘋果並吃它,或者如果他並不餓,只是咬一口蘋果而後任隨它繼續掛在那裡。

  在這些懸掛的蘋果的左右兩邊,洞窟分叉為兩個面積相當的隔間。在右邊隔間的最底部,安置了許多燒過的木樁,一個女孩坐在電烤盤旁邊,用紅糖煎著切片的香蕉。如果觀眾要求,她會給他們一些香蕉,但不會開口說話。在附近,全部的香蕉成串被包裹在透明的塑膠袋中,從天花板垂掛下來。如果觀眾想要(雖然沒有提供暗示或操作指南),他可以取下香蕉並吃掉它。

  在左邊的隔間,一個八呎高的方形圍場以木樁搭建起來。在這些木樁中間有張桌子,桌上則是切片的麵包、幾罐草莓醬和餐刀。唯一進入這個圍場中間的方法──並得到最多的食物──就只能爬上一個靠在邊上的高梯子。

  在這個隔間的後面,有另一個梯子斜靠在石壁上。它引向一個位於牆上的小山洞,洞中有一個男人坐在一個大水壼旁。「吃吧!吃吧!吃吧!」他機械性地不斷反覆呼叫著,偶爾會稍作暫停,之後再繼續進行。如果觀眾爬上梯子,男人會切一片煮熟的蕃茄、加鹽,然後遞給。

  這些觀眾在洞窟自由地內漫遊、閒逛。有些人吃、喝一些東西,有些沒有。在一小時結束前,仍留在洞窟內的觀眾則被引領出去,這些「表演者」會交班給新的志願者,然後新的一批觀眾才會被允許入內。


[1] 譯注:紐約市最北的一區。

2009年3月20日

口嫌體正直的面對陶亞倫的宏觀調控一文

在趕論文的空檔...這種多管閒事有時成了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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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陶亞倫的<宏觀調控下的台灣當代藝術>一文在網路上引起熱烈的回響。對於我而言,在論述與實踐之間則是一種口嫌體正直的分裂狀態。

1.「口嫌」的部分:

這當然是對陶文章中的幾個論點提出質疑,首先,陶亞倫認為台灣過去幾十年來的當代藝術環境,已走向逐步開放,且民間的機制也深具活力、蓬勃發展,而這種「榮景」將隨著政府接管而不再(比如當代館、威尼斯台灣館、台北雙年展的收回等)。然而這種論述卻建立在一個右派邏輯上,也就是「民間=自由開放」,「政府=保守迂腐」,若把這種論述放在某些行業上卻很難說得通,比如「醫療保險」,美國正是因為恐共而拒絕了公共醫療保險,然而在加拿大、歐洲,看病不用錢是常態,私立的健保意味著你看個病還得跟保險公司討價還價,爭論哪些可理賠哪些不能理賠。如果健保是這樣,藝術也是一樣的狀況嗎?事實上我們很難把藝術事業全然丟到自由的市場機制裡,否些那些靠著政府補助辦的展覽都將面臨問題,而被迫轉向商業考量。
進一步把陶所謂的蓬勃發展的例子攤開來看:
陶文中也質疑了林宏璋等北美館咨詢委員的觀點,後者認為「雙年展這幾屆的品質下降,同時年輕一代的藝術家與策展人已出現斷層」。我們顯然不能忽視這些咨詢委員們的意見,除非陶對於最近幾個品質堪慮的展覽視而不見。
以當代館的展覽為例,這些爛展覽確實發生在政府回收之後,然而他們的展覽組顯然不可能自己打理所有展覽,許多展覽實際上仍是外包出去(比如包給那個頗令人垢病的顏忠賢這種「民間力量」)。
這意味著,如果年輕藝術家與策展人出現斷層,它的癥結也在於「民間」。回顧最近幾個以「年輕藝術家」為賣點的展覽,果凍世代,CO-Q,小碎花布....不巧的是,這些展覽不約而同地將年輕藝術家歸類為政治冷漠族群,然而年輕藝術家都是這樣的人嗎?顯然不是,但是這些展覽卻都選擇了這樣的形象做為今天年輕人的標示,那麼它當然出現斷層!我曾在一篇文章中提過,這種對於年輕藝術家的化約和台北雙年展近年的主軸(2006的"在乎現實嗎?",以及2008台北雙年展)相比較,根本是莫大的諷刺。除非未來真的天下太平、否則我們仍將面臨全球化、種族問題、環保議題....等等課題,否則我們怎能期待這些政治冷漠的年輕藝術家與策展人,在十年後搖身一變成為犀利的知識分子。換言之,當前的「民間力量」,正是不斷壓抑年輕族群政治意識的黑手。

2.「體正直」的部分:

如果我們對於政府介入會導致「行政主導」產生「不專業」的疑慮,那麼這種「行政主導」與「不專業」的現象從來都存在,因為民間活絡時仍是仰賴政府補助,收回之後政府仍會發包給民間經營。這使得我雖然對陶的文章頗不贊同,卻認為同共參與這樣的批評或更加實際的行動是好的,我們仍得對此不斷發出意見。